从订单账目上看,星星厂和黄胖子的原料厂之间,的确没有任何问题,合法合规。
事实上,也是如此。
“黄老板,现在市场还算不错吧,我第一次听说,有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赵泽君抖了抖几张订单,“我不明白以前星星厂的几任厂长,跟你之前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猫腻?”
黄老板正要说什么,赵泽君摆摆手,打断了他,语气强势,继续说:“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咱们就事论事,不要讲你几十万的生意,就算几百万上千万的原材料采购,也没有立刻付款的道理,压两三期货款都很正常。”
两个厂子的账目是没问题,但按照行规惯例,除了赵泽君和孙总这类相互之前有一定信任基础,大家手头也根本不缺现钱的,大部分情况,不存在提货的时候就打款,一般都是先拿原料,等原料变成产品卖出去,进下一批原料的时候,再给上一笔原料货款。
关键是看到底是买方强势,还是卖方强势,有的国营大厂子,压原料商几期货款都很常见,你想要我继续从你这里进货,就得忍着。当然了,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商业习惯,很多小厂就是这么被欠款拖垮的。
屁股决定脑袋,位置决定立场,赵泽君现在当然不会去为黄胖子考虑,手一抖,把几张单子随手丢到桌上,冷笑说:“星星厂以前被人欺负习惯了吧?一批货一笔款,笑话!”
黄胖子嘴角抽抽两下,耿着脖子说:“赵总,就算是压款,你们到现在也还没给钱啊,一共90多万的货款,前前后后压了我一年多!”
“什么叫压款,我还没从你这进新原料,前面的钱当然不给你。”赵泽君说。
“哎赵总,你这就不对了吧,是你把我叫进来,说解决问题,说来说去,还都是我的不是,不准备给钱了?”黄胖子恼火说。
“不解决问题,我叫你进来干吗?”赵泽君从窗子,指了指下面空荡荡的仓库:“黄老板,你即然知道我的存货都卖了,你知不知道,我在和谁做生意?”
“我管你和谁做生意?”黄胖子嘀咕说。
“孙嘉城的天隆进出口贸易。”
孙嘉城和天隆进出口,这两个名字在建武市赫赫有名,黄胖子这样的小老板当然听说过,微微一愣。
“孙老板一口气把我存货都买了,后面又给我下了几份大订单,我告诉你,星星厂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后要大批采购原材料。之前欠你的90多万呢,你要是想要,行,再给我拉90万的原材料来,原料到,我立刻把前面的款项给你结了。从今往后,咱们的规矩也要改改,压你一期货款,等下一期进货,结你上一期的钱。”赵泽君说。
“赵总,这哪行啊?!”黄胖子郁闷了,“你这90多万压了多久了?放银行吃利息也该不少钱了吧,我来找你要钱,你还先从我这里拿走90万的货?这不是开玩笑嘛。再说了,你不把欠款打给我,我从哪来钱进原料。”
“从哪来钱进原料,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没钱,我看你堵我大门的时候倒是挺上心嘛,有这精力,你去琢磨琢磨怎么弄钱呗。”
黄胖子急了,扯着嗓子喊:“赵总,你还讲不讲道理?!”
赵泽君一瞪眼:“黄老板,我话给你搁在这里,你要是愿意,以后就按照这个规矩办。不愿意,法院大门朝哪开,你比我清楚,爱告就告去,那地方讲理!还有你记着啊,要是以后再敢堵我大门,老子带人砸了你厂你信不信!”
为了几十万砸人厂子这事,赵泽君还真干不出来,不过黄胖子这种小老板,说他可怜他是可怜,说他市侩狡诈,他比谁都精明,赵泽君要是不强硬点,他能爬头上来,今天不压住他,以后麻烦一大堆,说不定原料里都能出现一大批残次品。
再者,今天在会议室里的,都是星星厂的骨干中坚力量,这批人没什么文化,也不太懂法律,只认人。赵泽君这个老板表现出强悍的一面,以后他们在工作中就更有底气,也是从侧面加强内部的凝聚力。
还有一点最主要得而,星星厂账面上,实在没多余的钱了,如果把这比欠款一还,接下来根本没钱进原材料,只能从其他公司临时借调过来。
赵泽君毕竟不是做慈善,还是希望星星厂可以依靠自身能量,独立运转,自负盈亏。
所以即便和黄胖子之间的纠纷,星星厂其实是理亏的,可赵泽君却反而更要表现出蛮不讲理、强势的一面。
大鱼吃小鱼,和赵泽君比,黄胖子就是条小鱼,小鱼想要活,有时候就得做出让步,很残酷也很简单的道理。
黄胖子气得脸上肉都在哆嗦,一时间却没有勇气拒绝赵泽君的提议。
一旦翻脸,这笔钱就真要不回来了,那剩下来只有两条路:打官司,找催债公司玩黑的。
打官司肯定能打赢,但是钱能不能要回来,是两码事。星星厂虽然改成了私企,厂里那些残疾人员工还在,法院执行的时候,投鼠忌器。
至于找道上的人来催债,同样的道理,星星厂的残疾人万一被整出个好歹,他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