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笑,引得前面两个人也笑了。
笑了一阵之后,男人继续说道,“当时我多单纯,差一点就信了他的话。
那时候,我还真的飞了过去,想去看一看。
只是飞到一半之后,我又飞了回来。
那时候我意识到我是被那家伙给耍了。
他说的什么情啦爱啦的,我哪懂那个,我心心念念惦记的,就是那片晚霞啊?
总不能,我爱上的一片晚霞吧?”
男人愤愤不平,“回来之后,我一怒之下把他丢在了黄沙了,让黄风肆虐鞭尸,以报这个混蛋临死都要坑我一把之仇。
万一让人知道我傻乎乎的被一个自己把自己玩死的和尚坑的做啥事,我那一世英名不就全完了?
是呀,那时候我还觉得自己多英明多神武,觉得自己上能飞三十三重天,下可达十八层地狱,四海之大困不住我,三界六道难阻我超脱。”
男人嗤笑一声,像是嘲讽自己,又像是控诉命运。
“后来,当我被困在五狱山下的时候,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我上不能冲破三十六重天,下不能踏碎无间地狱,我的金箍棒扫不进万劫深渊,七十二般变化躲不过命运。
那时候,我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是他们让我去寻仙,是他们让我修一身不通天不彻地的本事,是他们让我位列仙班。
最后,又是一手促成我走到那一步的他们,以妖的名义把我压在了五狱山下。”
从他的话里,许仙听出了挣扎、不甘,还有迷茫。
他知道,那时候的他是真的不明白的,甚至到了现在,他似乎依然不明白。
“九世轮回禅走到最后,婆娑佛国前,他走进了五狱山。
他告诉我他又有了新的领悟,他说他明白了、也决定了:他所要的,我全都抛弃,只剩下我洁净的灵魂,给我所爱的人。
他踏入婆娑,千佛诵经,万僧来朝,我知道那是他最后的辉煌。
走出五狱山的时候,我看到他真的做到了他所说的那样,他摘掉了袈裟,脱掉了僧袍,抹去了头顶戒疤,于众目睽睽之下,背向佛祖,走出大雷音寺。
在他踏出大雷音寺的瞬间,我听到那位婆娑教祖的声音:背弃我佛,堕落魔道。
我看到一只巨掌,与五百年前见过的,一模一样的巨掌。
只是,他没我幸运。
甚至他没能留给他所爱的人最纯净的灵魂。”
说完了一个长长的故事,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男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像我这样不服仙人管教的,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做妖。
像他那样背弃真佛的,同样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做魔。”
男人起身,对着许仙和杨婵笑笑,身形一阵变幻,化作了一个头戴凤翅紫金冠,身披黄金锁子甲,脚踏藕丝步云履的猴子。
“好在,老孙的金箍棒上不能撑天,下不能灭地,却还能扫平一小片黑暗。”
猴子对许仙和杨婵笑笑,抬手在脑后拔出三根猴毛一吹,猴毛落入许仙手上。
“老孙送的见面礼!
一千七百年了,终于完成了老友临终前的嘱托,不知这一次那位教祖又动怎样的雷霆之怒呢?
五狱山?五行山?五指山?
左右,不过又是一个五百年!”
猴子冲天而起,转瞬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
望着猴子离去的方向,许仙怔怔出神,良久无言。
许久、许久以后,许仙收回目光,叹一口气,转头看向杨婵。
“齐天大圣啊,婵儿你认识?”
杨婵笑笑,“我看着他长大的,另外他叫——心猿大圣!”
心猿大圣!
许仙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学艺十三载,将心猿修成不通天不彻地的齐天大圣,四十九天八卦炉,把神光过处、上达三十三重宫阙,下达十八层地狱的双眼练成了火眼金睛。
五狱山下定心猿,定不住一颗桀骜的心。
斩尽心猿成悟空,一千七百年后,他还知道他是心猿大圣!
女儿国不知何时自幻想中破灭,阴阳子母湖自蜀地间隐去,站在一片废墟之间,恍惚中,许仙仿佛听到了系统没有说完的话。
“阴阳子母湖百年一现,存在,依于执念。”
“系统?”
沉默了片刻,许仙有些犹豫的声音自识海中响起。
“嗯?”
“咱们怼的过佛魔吗?”
“放心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