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错愕的托马斯,梁一飞语气轻松的问:“现在新天府一年的产品里,天府可乐占比,有没有达到40?换一句话说,如果保证每年都不低于40,那百事可乐消灭天府可乐的计划,怎么实现呢?就算让所有的天府可乐放在仓库里发霉,不拿到市场上出售,你难道不需要付出成本?那可是所有成本的40!”
托马斯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把多余闲置的灌装厂先卖给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不生产、少生产天府可乐?”
“当然不完全是这样,但这至少是一个能拿出来谈的理由。”梁一飞说:“一种做法,宁可让大量的灌装厂闲置,也不生产天府可乐,这显然说不过去;另一种做法,把闲置的灌装厂卖掉,没有多余的灌装厂生产天府可乐。”
顿了顿,说:“当然了,即便是第二种方法,也是违反约定的,但无论如何,总算是有一个理由,比第一种的吃相要好看一些。你还可以编制一些用来掩护的理由,确保在短时间之内真正意图不暴露,比如这些灌装厂过于分散设备老旧准备选址建设更大更先进的灌装厂,用于生产天府可乐,所以把那些小的给卖掉,筹集资金……诸如此类吧,选一个新的地址,需要时间,建设厂房、引进设备,也需要时间,等两三年之后,厂房建好了,天府可乐也早就不复存在了,你可以舒舒服服名正言顺的,用新厂房、新灌装厂,继续生产百事可乐。”
梁一飞这番话,真正打动托马斯的,还是最后那个‘方案’。
其实之前那些对话,对托马斯的震动都是有限的。
百事可乐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会不会被发现,甚至地方政府会不会因此为难百事,这都不可怕。
所谓的‘想法无罪’,无论百事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只要不违法,不违反合约,就算是被人所知,百事方面也可以矢口否认,即便是政府方面有所警惕,百事同样可以通过强大的公关能力,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用中国话来说,这就是扯皮,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慢慢扯皮就是了,扯上个两三年,天府也就完蛋了。
只是梁一飞的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多少有些麻烦而已。
可在百事的整个计划之中,真正和合同不符的违约行为还是存在的,就是40的保底生产量,这是明确写在合同上的。
实际上,这一年以来,天府方面、崇庆当地政府方面,也不止一次因为天府可乐产量不达标,找百事方面和托马斯本人聊过,甚至是上门争吵过,在董事会上对持过,一度气氛非常紧张。
梁一飞最后的提议,很有助于解决这个问题:先放出一个假风声,要建立更大的灌装厂保证天府可乐的生产,暂时安抚中方,拖上个两三年,自然一切烟消云散。
两三年之后,天府的中方领导、当地的政府领导,还是不是这些人?还在不在岗位上?还愿不愿意为了一个已经毫无市场的品牌,去排挤一个每年能上缴大量税收的合资企业?
时间对于百事很重要,拖,要找到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梁一飞的方案,很站得住脚。
托马斯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说:“梁,你是一个很狡猾的人!你是在用祖国的利益,换取你自己的成功。”
梁一飞说:“托马斯先生,如果您觉得这么说能让你感觉好一些,那我可以留在这里,听你说够24个小时,并且保证不反驳。”
托马斯:“……”
梁一飞又点上了一支烟,说;“既然你不准备继续对我进行人身攻击,那我们就谈点具体的吧。”
托马斯心里飞快的盘算了一番,说:“可以卖给你三十个厂……”
“为什么不是50个呢。”梁一飞说。
“因为……”
“没有什么因为所以!”梁一飞说:“三十个厂的资金,难道就够缓解目前新天府的资金困难,就足够用来建设新厂了吗?很明显不够嘛,出售越多的灌装厂,就说明百事方面建设新厂生产天府可乐的诚意越大!”
“可是你有足够的钱嘛?这些灌装厂的单个规模虽然都不大,可是五十个厂加在一起,也是一笔惊人的资金,据我所知,国内没有多少企业家能拿得出来。”托马斯说。
“你准备要多少钱?”梁一飞问。
“不是我要多少,而是要经过董事会讨论。我个人估计,大约要15亿左右。”托马斯说。
梁一飞笑了起来,说:“这个价钱简直就是开玩笑。难道你要告诉所有人,当初百事买下天府,是用了惊人的低价,占了中国企业天大的便宜吗?”
“你什么意思?”托马斯问。
“当初合资,天府拿出来的,是总厂的厂房、秘方、设备、技术、人员、品牌,以及那分散的108个灌装厂,这些东西总共加在一起,折算了三个亿人民币,和40的股份,现在仅仅过了一年,光是50个灌装厂,你就要我15个亿,那不是等于告诉所有人,百事来中国,并不是投资,更不是帮助中国人民发展经济,而是倒卖资产嘛?低价买进,高价卖出。托马斯先生,中国人民和政府,可不会欢迎这样的外商。”
托马斯脸一沉,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脏话:“该死的,这地方难到就没有能保守住的商业机密?”
“你可以表扬我的商业调查做得水平很高嘛。”梁一飞学着欧美人的样子,耸了耸肩,说:“这样吧,五十个灌装厂,三千万。”
顿了顿,不等托马斯反驳,就说:“虽然价格低了一些,可是恰恰证明了,百事,哦不,新天府,目前很缺钱嘛。”
“那也不可能是三千万!仅仅那些机器就远远不止三千万!”托马斯恼火说。
“三千五百万呢?”梁一飞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