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国分监狱北仓。
本来应该值班的监狱守卫,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临时调开,本应在囚房里服刑的一些犯人,同样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哪里找到了钥匙,居然出现在放风的广场上,
整个监狱也没有严格按照作息时间休息,更多无法出来的犯人,则趴在自己囚室的栏杆上,兴奋的看着楼下放风的广场。
好像是发现了监狱里的异常,架着机枪的角楼上,几盏大功率探照灯齐刷刷的对准的广场,可是,并没有任何监狱官方人员出面,几盏大灯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照明,将广场照的亮如白昼。
所以,整个北仓都可以清晰的看见,广场上,泾渭鲜明的有两帮人马。
说是两帮人马,其实不合适,因为其中一方,只有一个人。
今天下午才从禁闭室出来的林家俊,穿着一身宽大的囚服,蹲在篮球架下面,一个人很孤单的抽烟。
青烟渺渺,随风飘散,不留一点痕迹,连烟味都没有剩下,好似在宣告他接下来的命运。
而在对面的一个篮球架下,北仓天王鸣海也在抽烟,只不过他抽烟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饭后的消食,轻松、悠闲,
在他身后,几个身材强壮,面容冷俊的北仓头面大哥级别人物,鸣海手下的‘强力’小弟,众星拱月一般将鸣海围在中间,看着远处林家俊的眼神中,有冷漠,有不屑,有敌意,但更多的还是讥讽。
挑战北仓天王鸣海?!
这种事,鸣海身后的这些小弟,几乎每个人都在暗中想过,但从未有人敢在现实里做过,连表露出的意思都不敢有。
哪怕他们是江湖上有名的双花红棍,是练拳多年的武术家,是灭人满门的狠人……
但是他们都很清楚,鸣海的实力绝对不仅仅是表面看起来‘身材魁梧、肌肉结实’,能打能抗那么简单,
曾经的雇佣兵经历,让鸣海拥有比在场所有人都丰富出不止一个层次的真正搏杀经验,鸣海亲手杀过的人,大概可以塞满三分之一个北仓。
江湖上虾虾霸霸,社团劈友砍人,还有什么所谓的灭人满门,和雇佣兵在战场上、丛林中,与同等级对手生死相搏,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当杀人的经验累积到一定程度之后,会给整个人带来心态、气势、经验上的本质的变化。
之前林家俊‘满状态’的时候,可以废掉大象,的确出人意料,很多人对他刮目相看,不过,若是鸣海愿意出手,同样可以做掉大象,并不能说明林家俊就要更强。
更何况此时,林家俊刚从五天黑牢里出来,整个人的身体素质已经降低到了极点。
五天的牢狱时间,听说有人给他送了一点吃的,出来后,他也抓紧时间补充了一些水米,但营养的吸收、身体机能的恢复,是需要时间的,
就好像身体虚的人,生过一场大病的人,绝对不是说吃几颗人参,立刻就能补回来,一定是需要长时间的调养。
身体素质再好,哪怕是受过特殊训练的特工,五天五夜熬下来,也必然虚到极点,
此时林家俊蹲在那里抽烟,在许多人看来,不过是外强中干,故作镇定罢了。
其实现在鸣海的一些得力手下,注意力压根不在这场所谓的‘决斗’之下,
在他们头顶上方的篮球架上,鸣海曾经的得力手下、北仓的楼层长,阿广,正极为凄惨的被吊起来,浑身是血,垂着头颅生死不知,正是下午鸣海亲自动了家法,打断了他的四肢,挂在这里立威。
具体原因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好像是说阿广违背了鸣海的指示,可当时的过程,看见的人却很多。
阿广也算是北仓的高手之一了,可是当鸣海亲自出手之后,阿广根本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只不到三十秒,便被轻松碾压,打断四肢,又一次从侧面证明了鸣海的实力。
“鸣海,什么时候开始啊?”
今日在场的除了北仓犯人之外,唯一一个外人,监狱赌局的操盘者,南仓天王白神也出现在场边,像一个大野猴子一般,坐在篮球架上方,一脚踩住阿广低垂的头颅,一边低头问。
“把你的脚拿下来,北仓的人,我可以杀,你不能踩。”鸣海头也不抬淡淡的说。
白神微微一抽,讨了个没趣,不过还是讪讪的将踩在阿广头顶的脚挪开,
可能是因为相生相克之类很玄妙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北仓是鸣海的地盘,虽然同样身为天王,个头小小,阴沉沉的白神,骨子里有些怵阳刚气十足的鸣海。
不过讲真,他倒是很希望,鸣海这一场被打死,之前他算过投注量,和一般认为大冷门赢他就会亏钱不同,这一次压鸣海的人实在太多,若是林家俊真的爆冷,扣掉赔的钱,他反而能大赚一笔。
大约到了晚上九点,鸣海终于起身,挥了挥手,制止了要跟上来的一群手下,好似铁塔一般的身躯迈开大步,走到林家俊的面前。
林家俊抬头看他,整个人被遮挡在阴影之中。
“鸣海哥,你好。”他笑了笑说。
“到这个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其实我很欣赏你。”鸣海点点头,对林家俊算是客气,浑然不像外人以为的剑拔弩张。
“鸣海哥,现在笑不出的,恐怕是你吧。”
林家俊看了眼远处被吊起来的阿广,道:“广哥没有做掉我,逼你亲自出手,对于我而言,胜败在这一局,可是对于你而言,胜败其实早就注定了。”
鸣海面色冷漠,沉默不语。
的确如同林家俊所言,阿广不但没有杀掉林家俊,反而让他逃出来,公开挑战自己,一下子把自己逼到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
如果不应战,他这个北仓天王以后就做不下去;
如果应战,输了,他自然是死,赢了,将来出狱,他也会有大麻烦。
更何况,他一直在提防着独眼蛇,之所以让阿广去做事,就是存心把这个黑锅交给对方,而不想自己来背。
所以今天这一战,对于他来说,无论林家俊是不是赢家,他最终,都是输家。
“鸣海哥,我们无冤无仇,和你打,我也不敢说有胜算。”林家俊用只有他们两能听得见的声音,淡淡的说:“不如假打,你败给我。”
“败给你?”鸣海嘴巴一咧:“我有什么好处?”
“监狱里的事我不敢保证,但是我可以确保,你出去之后,没人找你麻烦。”
林家俊认真的说:“当然,有个词叫做污点证人,想必你听说过?”
鸣海微微皱眉:“你是警方派来的人?”
“事到如今,我还有必要隐瞒什么嘛?”
林家俊耸耸肩:“鸣海哥,我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在监狱里,你号称天王,离开国分,要搞定你,一颗子弹,一队飞虎队而已,而你在国分监狱呆这么久,想必清楚,这种畸形的存在,即便我不出现,警队也不会允许它存在,早晚是要有人来处置,不如你提前和警方合作。”
林家俊一番话在情在理,只要稍作权衡,便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是最佳选择。
鸣海沉默了片刻,最后却是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奇怪,笑得无声无息,一张嘴却裂开很大,像是一种要择人而噬的怪物。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我们是不一样的人。”
鸣海盯着林家俊一字一句的说:“在生死关头,我不习惯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从来都不习惯。”
林家俊收敛起笑容,认真的回答:“凡事都有第一次,也许,你可以从这次开始,尝试着去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