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渐渐过去了。1629年的夏天临高县城显得十分安静。一则天气炎热,城里人不想活动,农民忙着在烈日下夏收夏种,车水耘田,没时间进城。二来这座城市在经济上已经被逐渐被边缘化了,城里本来就不多的商户们逐渐被吸引到了东门市去开店做买卖,老百姓和士绅们也渐渐的习惯了这个新的市场,不管是买东西,还是闲着无事的散步闲逛,东门市可买的东西还有购物的环境上都比县城好得多。
城里的几户手工业匠人全部歇业关门了,包括县里唯一的铁匠铺。他们的产品和穿越者根本无法相比,甚至在价格上也完败。终于在自由竞争中落败。如今都不在县城了,据说在髡人那里当工匠,待遇不错。据看到的人说原本穷得叮当响的箍桶匠居然还娶到了个老婆,还带了四五个徒弟,天天在那里箍桶。
城里唯一还显得稍微热闹些的地方,就剩下润世堂了。自从润世堂的东家去了次大陆之后,原本一直安静沉寂的润世堂忽然热闹起来,添了许多外来的药工干活。一篓子一篓子的药材运进去,运出去一箱子一箱子的成药。大家都说润世堂的东家杨世祥这下是发了。每十天一次,就会有几大车的货物运到博铺去,装得是是润世堂最新制造的诸葛行军散和避瘟散――据说在广州一带卖得很火。这两种药在临高也大获好评,特别是价廉物美的避瘟散,许多人是人手一瓶的带在身上,成了夏季常备的平安药。就算实在买不起的,到东门市的教堂门口也能要得到――代价是去听里面的洋和尚说一段经。
洋和尚人又和气,说得故事也挺动听,还会拿出好看的画册来。就算不为了药物,权作消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消息灵通的人说,润世堂之所以能咸鱼翻身都是因为杨掌柜搭上了髡人中一位“神医”的路子,制药的方子就是他拿出来得。听闻还获得了在钱财上的支援。
这澳洲人可真是善财童子啊。县里面脑子活络些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觉,就说拿开全福商行的林全安吧,原本只是个挑担贩货的福建佬,现在已经成了本县的大财主,出入都是四人轿子,全府到处跑,现在又有了杨世祥……很多人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了。有人便在打听用什么法子可以搭上穿越集团里的人。
临高的中枢所在县衙,整个夏季里也无精打采,大门紧闭,看门的两个衙役也躲在门洞里乘凉。眼下已经是征收夏粮的时候了,但是每逢秋天县衙门口耀武扬威的书办、胥吏和“粮差”都不见踪影――本地的夏粮额度不过区区三十二石的份额。就算翻倍浮征也没多少油水可言。自然都不起劲。
县里的大小官吏们都从这城里沉寂的空气里嗅出了些什么,感到心里不安,但是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心神不宁,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
现在他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土匪已经基本上肃清了;大规模的海盗的登陆抢劫完全绝迹,光这两条,在吴明晋等人看来就已经是了不得的政绩了,至于在县城门口经过,不断延伸的道路,更是他想了好几年都没能办成的善政。
就个人来说,每个人都过得不错。上到吴明晋,下到衙门里的一般小吏,每个月都能按照等级表从髡人那里领到一笔“流通券”――虽然不是白花花的银子,可是拿到东门市去能花出去。吴明晋原本对这种“伪钞”不屑一顾,但是自从他喜欢上了烟卷这种味道淳厚不冲鼻子,吸取又很方便的东西之后,这种“伪钞”就体现出了很大的价值,东门市上卖烟卷的铺子只收这种钱。
而他从琼山接回来的老婆孩子,对澳洲货的喜爱程度远比他强。首先是他老婆对玻璃镜子爱不释手,其次自从熊卜佑送了一对瓷瓶包装的天厨“秘制味精”之后,厨房里做菜肴就非放这个不可了。继而又送来了各种天厨的酱菜,这对客居这荒蛮之地的吴太太来说真如久旱逢甘霖――吴明晋是南直隶人,对酱菜、糟蛋这种东西有天然的好感,虽然这些在南直隶很普遍又便宜,但是在临高可就是稀罕物了。吴明晋吃了几片“扬州酱乳黄瓜”,觉得味虽然不是很对,但是风味大致还一样,颇起了一番“莼鲈之思”。还即兴写了几首诗。一时间雅兴大发,遣人去叫请王师爷一起来吟诗,却被告知王师爷带着新纳的小妾出门去了。让吴明晋很是扫兴。
不过髡贼们却鬼得很,虽然经常送东西,却不肯重样。味精、酱菜、糟蛋没了巴巴的指望熊卜佑再送,却没了踪影。要买得上东门市去。吴明晋只好把自己的烟钱压缩一部分给老婆去开销。
随着熊卜佑送礼物的次数愈来愈多,吴明晋发觉自己买烟的钱日趋紧张起来。他的办法就是把朝廷发给他的俸禄――糙米让佣人拿到东门市上去兑换成流通券,这种做法实在让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不过,流通券确实是好东西啊。
不过这“澳洲货”的价格也太高了!他吸的原来是“圣船”牌烟卷,十支白白的烟卷,每支上还附带着一个小小的竹管做得烟嘴,盒子上有艘船的图案――吴明晋知道这就是博铺那艘巨船。圣船牌的价格是每包6元。按照徳隆粮行的牌价,差不多合到四五斤糙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