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忽见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子进了食堂,他那伟岸的身材,及膝的短裤,短袖t恤,黑色尼龙带束在肚子上的腰包和手枪套,扣在后脑勺上的草帽都证明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元老。
正在吃饭的土著员工们对出入食堂的元老们已经见怪不怪了――造船厂每天都能看到若干元老出没,在各个工地和车间指导工作。
他探着脑袋四处观望着,忽然发现姜野等人,顿时眼睛一亮,挥起胳膊来:
“快,来几个人,收货!”
周比利剔着牙,在几个徒弟的簇拥下来到造船厂专用车站――实际上就是个专用卸货站台。轨道上一台柴油机车头正在冒着水蒸汽,几个工人爬上爬下的检查着车头――如今这些柴油机车头已经全部煤气化了,原本显得很有点空荡荡的平板车头上多了煤气发生炉和专用的储气包。
当然临高产的煤气发生炉和储气包的毛病也不少。漏气是最常发生也最严重的问题。好在这种车头完全是暴露在空气中,稍微有些漏气之类也不至于要人命。
平板车上,黄色的马灯挂着――这表明车上装载得是超长或者特殊规格的货物。此时装在平板车上的是几根巨大的桅材。
大型帆船在桅杆材供应上有很高的要求,即要求桅杆笔直,又必须有一定的圆径。最好是单独的直材。在欧洲,造船的材料主要来自东欧,特别是波兰和俄罗斯的森林来提供,而在南中国沿海,要找到这样的合适木材非常难――中国的传统式帆船很少有这样高大的桅杆。即使是从百图村缴获的大材,也不够制造这样的桅杆。
而从越南和三亚弄来得木材中也很少有这样的大材。其中虽然不乏柚木、楠木之类的上好硬质木材,但是在高度和直径上能够满足桅杆需求的不多。最终文德嗣决定放弃使用整根桅材,采用英国人的复合桅杆的做法。
所谓复合桅杆,顾名思义就是桅杆是用多根木材连接起来,这样的桅杆不受木材本身的大小限制,基本上什么尺寸的帆船桅杆都可以制造,当然这种桅杆在整体强度上是无法和天然的整根直材桅杆相提并论的。
“英国人被切断桅杆木料供应之后,靠复合桅杆也混了相当长的时间。”文德嗣说,“在我们没有得到更合适的木材之前,就用复合桅好了。”
即使是制造复合桅,也要尽量使用同一种木材的大材。吴旷明关照林业部人员从库存中寻找一切合适的木材。并且从贸易商那里搜集消息,查询能长期稳定的大量获得的大型木材的树种。最后得出的结论的是杉木。
杉木是一种软质木材,作为船材来说并不理想,但是绝非不能使用。实际上本时空的大多数南中国沿海的商船因为其他硬质木料缺少大材,已经广泛的使用杉木来制造。而英国人也曾经大量的使用杉木和松木来制造桅杆和甲板。把最好的橡木用作船壳、龙骨和肋材。
“三根杉木桅杆材,尺寸是……”他念了下送货单上的数字,“你们量下,准备接收吧。”
这些大材已经经过了一系列的前期处理,下一步是送到船厂的专用熏蒸窑去处理。送木材来的海林作为木材处理工艺方面的专家,三天两头往这里船厂跑,周比利已经和他很熟悉了。随手递了一根烟给他。
“这次的杉木还真够大得!”他随口寒暄着。
“还不够大。”海林拿过烟,自觉的往耳朵上一夹,月台上不许抽烟这是规矩。蒸汽机车头还好好说,煤气机车头属于相当危险的易爆设备。
“当然,要有整材就好了。现在箍桅杆成了件复杂的活计了。”
“最大最好的,都给皇帝老子搞去了。”海林说,“不是造宫殿就是造坟,次一点的,也都给人截成一段段的做棺材用。”
“要是能有东南亚的木材就好了。”
“这就得看英明神武的督公什么时候下这个伟大的决策了。”海林阴阳怪气的说道,“走,去看看箍桅杆的地方。我倒想看看,这些大小不一样的木头怎么拼接起来的。”
大跨度铁桁架结构的金工车间里,蒸汽弥漫,电石灯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二台蒸汽锻锤的巨响声此起彼伏的重复着,天车的吱嘎声,起吊和放下的号子声,锻工们敲打锻件的声音,让整个车间显得生气勃勃。
在车间的一角,正是箍桅杆的工作区。按照cad软件按照最佳强度组合开好接口的圆材已经被架在铁制的滑车上彼此咬合着牢牢固定住――在互相咬合的技术上,吴旷明搞了一些传统的榫接工艺,确保咬合更为紧密。按照技术资料上的要求,工人们已经在咬合部分架上的钉入了铁制的紧固件,确保咬合的连接强度。
当海林他们来到车间的时候,工人们正在陆有天的指挥下为复合桅杆安装铁箍。安装铁箍能够在最大程度上确保复合桅得强度。即使是整根的直材桅杆也要安装铁箍。
要加上铁箍的部位已经用墨笔进行了标示,上面还有不同的数码――因为桅杆的直径并不是上下完全一致的,所以每个铁箍都是按照部位的尺寸定制的,铁箍的直径略小于桅杆的直径,以确保一旦套上后能够紧紧的箍住。
一个个的铁箍正在旁边的加热炉中加热。加热炉是用煤气作为燃料,不但热值有保证,而且使用干净。铁箍在加热炉里被加热到红热的程度,这样能够刚刚好的套入桅杆。
陆有天注视着加热炉旁的工业温度计――自从有了这个玩意之后,原先手工匠人们的神秘手艺就是屁了。过去他靠看炉火和工件的颜色,皮肤的温度和听炉中发出的轻微声响来辨别是否达到了合适的温度,这是他多年来的经验积累,就算他愿意教,年轻的徒工一时半会也很难理解领会。自从澳洲人在广泛的推广了这种粗大又难看的所谓温度计之后,这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秘密就变得一钱不值了。澳洲人给每一种加工件和加工工艺都编制了专门的工艺手册,特殊的加工件则会随件发来工艺单。工人们只要查一下工艺手册就知道该加热到多少温度,再看温度计的显示就能在火候上做到比他这个老师傅分毫不差的水平。
这种事情让陆有天一度很是崩溃。不过他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新技术――毕竟靠毫无标准的个人感官来这种东西更可靠。他加工制造工件的时候也不容易出问题。
“取一号件!”他看到温度已经升到了规定的的数值,赶紧大吼了一声。他的儿子,金工车间一级技工陆寿永。赶紧用长柄铁钳子从炉内把烧得通红的铁箍取了出来,另外几个手持铁钳工人一起帮忙,缓缓的将炽热的铁箍往桅杆上套,铁箍碰到得桅杆表面上冒起了缕缕白烟,发出烧焦的嘶嘶声。不时还冒起火苗来。当最终铁箍到位卡住的时候,周边冒出了一阵小火苗。工人们很快扑灭了。
“看这玩意真td带劲!”海林说感慨的说道,“工业,就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接着,工人们又开始箍第二第三个,整个箍桅杆的工作要持续到第二天一早。造船计划中需要的桅杆数量很不少!
“听说你们造得船还是用绳索做锚链?”海林问正在观察加工的周比利,“为什么不用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