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没有刻意隐瞒,可朱由检从奏本也看不出详细,闻言神色凝重,心里却暗松。虽然这个比去年糟糕,可比天启,甚至是万历后期都好很多,就没有多问,转向周应秋道:“周尚书,吏部的年终考核应该有结果了吧?”
没有了京察,吏部考核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任何一名官吏,在考核上随便加上一句负面词语,吏部内部,甚至是廷议上都能被扫进垃圾篓。
当初赵南星以‘浮躁’一词,将三百多浙党,昆党,楚党等官员赶出朝堂,赶出京师,其威力可见一斑!
周应秋神色沉着,语气平静的道:“回王爷,已经定下了。”
朱由检看着周应秋,从周应秋的语气中他就听得出,这位‘隐相’并不喜欢他。
朱由检以亲和的语气,笑着道:“嗯,回京之后,请周尚书送到文昭阁,本王要看这些考核。”
周应秋看着朱由检,稍稍沉默,旋即道:“王爷,您还没有搬入内阁,是否太急切了一些?”
朱由检脸色微变,沉声道:“周尚书此话何意?”
傅昌宗也有些意外的看向周应秋,旋即心里一动,暗感这位周尚书的老奸巨猾。
周应秋微微躬身,不卑不亢的道:“王爷,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不该插手的,我劝您不要插手。皇上胸怀四海,志存高远,不会为眼前的事计较,可作为臣子,该有的分寸,您也要把握好……”
朱由检脸色阴沉,不皇帝准许他搬入内阁,单他是先帝遗诏的摄政王,难道还没有看吏部官吏考核的权力吗!
周应秋完这些就没有话,坐在那,垂着眼帘,神色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王承恩冷眼旁观,他很清楚,朱由检特意将帝党两个首领找来,就是为了拉近关系,方便以后施政,可这位周尚书明显很排斥信王。
他看了眼傅昌宗,见他无动于衷,心里突然一震,在朱由检耳边低声道:“王爷,不要再了。周尚书的话,是给皇上听的。”
朱由检太阳穴跳了跳,愤怒之下飞速冷静下来,陡然间醒悟。
周应秋不同于傅昌宗,傅昌宗是皇帝的亲舅舅,不管怎么样那都是皇帝的人,是‘帝党’,他对朱由检态度和缓不会引起皇帝的不满与猜疑。可周应秋不一样,这位执掌天下官吏帽子的‘隐相’要是惹起皇帝猜疑,那是随时都可能下狱的!
与其他刚才的话是在教训信王,不妨是向皇帝表忠心。
朱由检虽然想通了,心里还是愤怒,看着周应秋沉声道:“本王怎么做事还不用你来教训,本王回京之后就要清查吏部,若是让本王发现不法之处,休怪本王严惩!”
周应秋微微倾身,不清查需要皇帝点头,真的进了吏部,想让人看什么,不想让人看什么,还是他了算,因此表情越发的淡漠。
周应秋也是无奈,随着信王的地位抬升,不止是他,除了傅昌宗外的大部分人都要以不同的方式向皇帝表达‘忠心’才行,否则就有可能被踢出‘仕途’,以皇帝的年纪,一旦被踢出就有可能是终身‘不仕’!
傅昌宗早看出了周应秋的心思,所以闭目在那装睡,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朱由检的这个狠话,自然也是给外人听的,否则他即便搬到了内阁,情势也不会改观多少。
其他马车内也都各有商议,不过更多的是这次如何论功行赏,那些人会高升,空缺的位置又如何填补,尤其是仿佛真空一般的辽东,有多少好位置。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队终于到了西平堡,稍作休息,车队要换马,西平堡也在清理道路。
这休息的空隙,朱由检马车里的话很顺利的传到了朱栩的耳朵里。
朱栩先是一愣,随即就想到了周应秋的用意,甚至周应秋的话不止是给他听的,也包括所谓的‘帝党’,是怕有些人分不清状况,会乱来,破坏朝政。
朱栩心里透亮,脸上却无奈的摇头道:“这周应秋真是不给朕省心……曹化淳,你亲自去皇兄马车,代朕训斥周应秋,就他‘骄纵跋扈,目无尊长’,立刻向信王请罪,并且保证以后不再犯!”
曹化淳应声,起身出了马车,转向信王马车。
靖王与平王暗暗对视一眼,都没有话。
平王是个老好人,可也心明眼亮,不由的暗自担心,信王会不会再搞出个‘信王党’,那可真就触及皇帝的底线,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曹化淳当着朱由检的面宣了朱栩的‘口谕’,周应秋面上平静,心里没不舒服反而很高兴,领了旨意,很干脆的转身就给朱由检躬身行礼,道:“下官之前冒犯王爷,还请王爷大人大量,不要怪罪下官。”
朱由检本来心里藏了口恶气,此刻也算是出了,冷哼一声,转身进了马车,声音冷淡的道:“周尚书,还是换个马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