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臣觉得刘吉祥多心了,这事跟司礼监没关系,完全是自己想借万国图溜须拍马忽悠万历发大财,为国家也为皇帝解决一下财政短缺的大问题,当然,自身的贫困问题也跟着解决一下,没想最后成功把自己埋坑里,日了本人引出来的。
“人家自比大学士,状元才,动不动之乎者也,以圣人子弟自称,可瞧不起咱们这些武人。”王永寿嘿嘿一声,良臣朝他瞄了眼,心中腹诽你这自称也够谦虚的。
不过是个监军太监,还真当自己是武夫了不成?
屁股再能决定脑袋,总不能把阶级属性都给决定没了吧。
“文贵武贱。”
刘吉祥微哼一声,对这四个字显然很是不满。
“都说内外有别,依奴婢看,司礼监那帮人倒把咱们御马监当外人了,开海贸这么大的事,他们竟然不跟督公支会一声,眼里分明就没咱们御马监!”王永寿添油加醋,看着好像跟司礼监那帮秉笔大珰们有仇似的。
“司礼监,司礼监…”刘吉祥喃喃两句,目光看向京城方向,神情颇是怨恨。
见状,宋钦上前劝道:“督公,你三十年前就向皇爷进言开海贸,如今这海贸终是准开了,应当高兴才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良臣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刘吉祥这么高瞻远瞩,三十年前就想出海发大财了?
前辈啊!
“咱家有什么可高兴的,这海贸开的太迟,咱家已经老了,这身子骨可出不了海了。”刘吉祥有些寂寥,似是恨这消息来的太晚了些。
“三宝公公花甲之年尚能下西洋,督公何必小看自己呢。”宋钦笑道。
“咱家可比不得三宝公公,这等奇人,咱内廷两百多年来,出了第二个么?”
刘吉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况他比三宝太监最后一次下西洋都大了五岁。岁月不饶人,这身子骨真是经不得海上颠簸了。平生最大夙愿,想来也只能带进棺材里了。
“说不定督公就是。”宋钦很有深意的说了句。
“喔?”
刘吉祥笑了起来,笑的很是开心。哪怕知道宋钦是奉承他,也很高兴。
王永寿不甘宋钦得好,忙也道:“督公身子骨可硬朗着,一点都不老,真要是出了海,老船主在天之灵都保佑您呢。”
闻言,刘吉祥神色一黯,叹道:“老船主死的冤,朝廷对不起他。”
什么老船主?
良臣听得莫名其妙,却不敢问,老实的立在那。
面前这三位一个是提督太监,两个是监军太监,级别都比他高,还是手握兵权的大佬,他这还没打响名号的海事太监还是老老实实的好。
“督公,事情都过了五十年了,还是看开些吧。”王永寿显然知道内情,低语相劝。
“是啊,转眼间就是五十年了。”刘吉祥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自嘲似的一笑,视线落在魏良臣的脸上,说了句,“张诚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你办,心倒挺大的,他就不怕你把皇爷的差事给办砸了?”
“没有三两三,岂敢上梁山。”
良臣随口说了句当下民间谚语,旋即有些担心刘吉祥听不明白。
好在,得益于当下话本的流行,刘公公对这谚语还是懂的。
“小小年纪,口气倒大。咱家问你,你可知海外何等光景?”
刘吉祥不认为小小年纪的魏良臣真懂什么海事,多半是张诚趁机塞的私人,真正做事的另有他人,所谓做成了有功,做不成无所谓。
再结合司礼监最近的动作,刘吉祥隐约猜测那帮老头之所以要开海贸,恐怕也是应对那些越来越得皇爷宠信的矿监税使压力吧。
若是海贸做好了,开源所得天下矿监税使合在一块,都是不敌。
如此一来,司礼监那帮老家伙地位就稳如泰山了。
刘吉祥至今还记得五十多年前,他尚是一个少年时,老船主在海边与他说的那番话——“天下之大,国以万计,为大海所分。若以舟船行转各国,则所得可富我大明千万年。”
奈何,老船主有心富国,却为庸官所杀,终落得个倭寇恶名。
可怜可叹。
也可惜,这世上如今真正懂海贸之人寥寥无几,难得皇爷松了金口,张诚他们却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来办这大事,真要是办砸了,恐将来再开海贸,不知何年何月了。
想到这里,刘吉祥对司礼监那帮人就越发的不满起来,连带着看眼前这个可能是张诚私人的小太监也没有什么好感。
刘吉祥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好看,良臣知道对方多半看不起自己,以为他没本事办这海事,所以也没有废话,证明自己能干的最好办法就是干起来。
于是,他跟曹文耀借了佩刀,拔刀就在地上画起了海事图,考虑到刘吉祥三十年前就向万历进言过开海贸,此人对于海事肯定很熟悉,因此良臣画的海事图很是精良,地理位置要比利玛窦他们弄的那幅万国图要准确的多。不过,他还是藏了一手,只大致画了东亚和东南亚的,其余地方却是没画。
“公公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