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哥儿送给陈沐的木盒中有四十三页手稿,单看列奥纳多的名字陈沐是认不出来的,只觉得这些字迹凌乱、画稿精美的图像出现在自己手中非常神奇,直至他见到那副令他极为眼熟的黄金分割人像才终于意识到这幅手稿的主人是谁。
达芬奇。
文艺复兴三杰,列奥纳多·迪·皮耶罗·达·芬奇。
事实上这个全名是不学无术的赛驴公专门找人向福哥儿问出来的,他对这个名字的全部了解,就只知道达芬奇、达文西这俩名字以及《最后的晚餐》和《蒙娜丽莎》。
陈沐粗略地浏览过四十三页手稿,命人去叫醒昨晚宿醉的徐渭,带上亲兵、赵士桢与画稿奔马前往北洋医科院。
他要见的人是甲等医师陈实功。
“这……这是头骨,手臂被剖开了,肌理线条很明显,但肉比往常多一些,大帅拿的这些画,从西人得来的?”
四十三页画稿都关于解刨,从人体的头骨、腹腔到肌肉、骨骼甚至还有胎儿,当然也有几张画图极为怪诞,明明是人的腿骨却生着兽类的指甲,陈实功在看到这些画稿的第一刻便意识到,画这些画的人是同行儿——毫无疑问,画家解剖过尸体,而且解剖过很多。
“难以想象的艺术品,对吧?”陈沐有些激动地抬手用手背蹭着鼻尖,对陈实功道:“先前我都没有意识到,在医科院追寻解剖实例支撑时,如果让最好的画家画下这些图,记录下每时每刻的情形,对今后医学生的学习能起到多大的帮助!”
全神贯注盯着画稿的陈实功猛地仰起头看着陈沐,愣了愣才快速地接连点了两次头,又埋头看着厚厚一叠画稿,边看边道:“有些地方不够清楚,这些画要是再清晰点就好了,西人这样给人治病?很高明。”
说实话这些画稿保存得不算好,一是保存时间过长,让纸张颜色有了变化、上面也难免沾着人触摸过后的印记;另一方面,则是画家本人也不太重视这些画,陈沐看了画稿上面大篇幅的记述,很多与画本身都没有关系,更像是想到什么记下什么。
四十三页画稿,真正能干干净净一目了然的,也就只有不到十页。
“这恐怕不是治病用的,据我所知,画下这些东西的人是个画家。”陈沐对这些也是一知半解,笑道:“这应当是他用来了解人体比例,以期待提升画艺的手稿——但我认为你能用它们治病救人。”
陈实功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猛地抬起头的动作,道:“解剖还要继续?”
白马河之战结束后的两个月对陈实功以及一众参与解剖的医生而言就像噩梦,他们承受的心理压力甚至比上战场的旗军还要大,就连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旗军看向军医的目光都藏着深深地畏惧。
当别人畏惧他们,他们也畏惧自己。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医科院的食堂都不见肉食,这些医生见不得肉食,尤其是有点味道的咸鱼,一见就吐。
他们整理了很多珍贵的文字资料,跟着北洋二期的辎重船送回国内,但没有人想到画图,本来在这个时代,做这些事就已经够突破人的承受能力极限了,再把血淋淋的图样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