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触及她幽深的目光,惊慌闪避,他身旁站着几个少年书生,见状都低声安慰他:
“贤弟莫慌,为兄观梁大人一身正气,不至为了沽名钓誉而拿你立威,定能明察秋毫,查明真相。”
“对!梁大人定能秉公处置。”
“可不是,他连左相都不惧呢。”
……
王充今秋才参加的乡试,已经是举人了。他并不怕梁心铭查不清案子,可是查清了又怎样?他堂堂举子、书香世家的少爷,因青楼女子被人告上公堂,不论结果如何,丢脸是一定的了,父亲和兄长都不会饶他。
正想着,就见梁心铭轻轻一拍惊堂木,道:“带原告韩明!”“啪”一声响,并不重,也不声色俱厉,堂上堂下却人人屏息凝神,连笑也收了,都看着她。
王充和几个少年都满眼敬佩,他们年纪和梁心铭差不多大,尚未参加春闱,而梁心铭已经官居二品,这差距太大,大的他们只能仰望她、钦佩她。
韩明被带上来,跪下回话。
梁心铭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人:仿佛证明自己是皮草商人,他身上穿着翻毛狐皮袄,戴着狐狸毛的皮帽子,上下都毛茸茸的,若非直立行走,就像动物。毛草丛中露出一张方正的脸,眉目略深,鼻梁高直,年纪约莫三十左右。
梁心铭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她照常例问:“下跪何人?”
韩明道:“草民韩明。”
梁心铭又问:“做何营生?”
韩明道:“草民是皮草商人。”
梁心铭再问:“你贩卖皮草,通常从何处进货?”
韩明道:“北方。”
梁心铭追问:“说具体,北方哪里?”
韩明忙回道:“草民的父祖都是做皮草生意出身,常年走京城通云州,再到黑莽原,然后到安国边境,沿途收购皮草,贩回京城变卖。也从京城贩卖丝绸、茶叶和瓷器去北边。”
梁心铭道:“这么说,你主要是在边境同安国做买卖?”
韩明忙道:“也有大靖的,沿途买卖都做。”
梁心铭又问:“何时去,何时回?”
韩明道:“春天去,秋末回。”
梁心铭点点头,再问:“你状告何人,因何告他?”
韩明见她终于问到案情了,松了口气,忙说起来。他在娴女馆看上了清官人红豆姑娘,欲替她赎身,纳为妾。他妻子几年前没了,留下两个儿子年小,老娘又眼瞎,他不打算再娶了,便想纳个妾,打理内宅、照顾老娘儿子。
娴女馆的陈妈妈道,她培养红豆花费了好大一笔银子,还没开始挣钱就要赎身,没有一万银子不行。韩明相中了红豆,二来也不缺这些银子,就答应了。
谁料他交了银子后,王家三少爷横插进来,威胁陈妈妈退了他的银子,以三千两的价格把红豆接走了,他畏惧王家权势,敢怒不敢言,只好忍气吞声。
梁心铭听完,看着他好整以暇地问:“哦?既这样,那你为何现在又不肯忍了?自来经商,讲究和气生财,人脉关系更是重中之重,别说为一个青楼女子得罪簪缨世族王家,有些人为了结交善缘,甚至将自己的女儿送与豪门做妾。本官很好奇,是谁给你的胆量来告王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