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十乌横祸(四)【求双倍月票】(2 / 2)

“什么‘以命相搏’?”

沈棠简单说了董老医师的事情。

杨都尉失笑:“虽不中,亦不远矣。”

沈棠:“……”

怎么一个个都不想留下来养老?

杨都尉看出她的疑惑,淡声道:“不能战死于沙场,那便死得离它近点。”

活着,但不想庸碌活着。

这两年,他一边养伤一边尽可能找事情做,不管是帮着共叔武他们练兵、训练新兵蛋子,还是无聊帮着浮姑百货杂铺当掌柜……他的身体是个废人,但心不能。

沈棠心中一震。

隐约有些后悔自己那时的搭救。

杨都尉宽慰道:“沈君勿要自责……”

尽管他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恨得牙痒痒,但沈棠对他也真是仁至义尽。再者,那时候各有各的立场,无法说谁对谁错。

不管如何,他因为沈棠多活了两年。

这是恩情!

杨都尉亲自上门,沈棠也只能带着。

一桩桩事情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时间平静流逝,转眼便是秋收。

正如沈棠预料那般,今年是大丰年。

但庶民却没有因此狂喜。

甚至有人一边收割,一边悲从中来——河尹易主,如此盛年,再不复矣。

“……实粒大且坚,较岁增三倍……”

田埂之上,沈棠与徐解并行。

后者向她投来狐疑的目光。

沈棠道:“这是今年春耕的主祷词,想必文注也对我的文士之道有所了解?”

徐解点了点头,并无隐瞒。

他是暗中打听过。

奈何沈棠帐下僚属嘴巴严。

就在他以为不可能有进展的时候,今年春耕有了结果——沈棠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姜胜解释其文士之道,施展言灵能滋养一小片地方,增加丰年的可能。

说实话,起初徐解很心动。

经商很赚钱,但远不如耕种稳定。

田产才是最稳的收益来源,而掌控粮食相当于捏住这世道的命脉——当然,前提是有能力守住食物,同时不被敌人弄死。

不然,粮食再多也是给他人做嫁衣。

例如徐氏为了靠山,交好吴贤。

但,当徐解深入了解这一文士之道,却发现实际上并没有那么诱人——仅仅河尹一块地方,便需要沈棠、褚曜、祈善、顾池、康时、姜胜几个文心文士的文气。

其中还有人文宫大成。

徐解:“……略知一二。”

_(:з)∠❀)_

这阵容真效仿不来。

他们中间也没有类似的文士之道。

他看着庶民收割下来的粟米,笑着打趣道:“沈君,你看。‘实粒大且坚’,这倒是不假,但这‘较岁增三倍’却言过其实了。”

三倍没有。

但一倍多点儿还是有的。

因为粟米的亩产上限有限,即便有言灵祝福增加肥力,再多也多不起来。而沈棠近乎“孤注一掷”,划出三成田地耕种的小麦,确确实实迎来前所未有的大丰年。

小麦亩产本就比粟米高许多,用的还是徐解精心收购的优质麦种,加之今年春耕投入使用的水渠灌溉,产量自然更上一层楼。

只可惜小麦不易脱壳,煮的麦饭口感不好,容易划拉嗓子,吃起来也没有粟米香。但——这个世道能吃饱已经殊为不易。

口感?

那是衣食无忧的富人才讲究的。

小麦丰收,那些接到命令种植小麦的佃农更是喜极而泣。其中一家人口多,分到的田多,按照小吏报出的数目,当场扣完田税,剩下余粮也足够他们一家吃两年!

这可是两年啊!

足足两年!

若将新鲜小麦换成陈年旧粮,能坚持更长时间,这期间再也不怕饿死了。

思及此,一家人抱头痛哭。

类似情形也在各地上演。

光是听着他们的哭声便觉得心酸,便听沈棠略带欣慰地道:“唉,自古民生艰苦……但至少现在,他们能活得像个人样。待我走后,文注,他们便交给你了。”

场地很随意,但她语气很郑重。

如果说河尹还有什么是她放不下的,便只有这些受尽苦难的庶民。沈棠不是不能违抗旨意留下来,毕竟郑乔对地方政权的控制力度,也只能用“呵呵”二字形容。

但她心里更清楚,孰轻孰重。

她可以在河尹猥琐发育。

可在这之前,陇舞郡已被十乌冲破,他们积攒数百年的怨气会尽数发泄在无辜庶民身上。铁骑之下,尽是冤魂。哪怕最后侥幸力挽狂澜,可逝去的人如何回来?

季寿说——

【该自食恶果的人是郑乔!】

那也不能指望郑乔良心发现。

宴兴宁说——

【明主,当兼爱天下。】

她爱河尹,也怜陇舞。

所以,必须将危险阻挡在边境之外,即便困难重重,吾辈自当逆流而上!

徐解郑重点头:“唯。”

仿佛从沈棠手中接过的不是一个河尹郡守职衔,而是千万人的沉重未来。

因为情况特殊,今年秋收很赶。

各方人马下场帮忙,前后七天就进入尾声,剩下的入库工作是徐解的事儿。沈棠带着足够的粮草兵马,整装待发。而徐解推荐的堂弟也在最后一天抵达,被没好气的徐解一把拖过来,带他见一见未来的新主。

一路上还不忘千叮咛万嘱咐。

听得人耳朵都起茧子了。

那堂弟小拇指掏着耳朵,抱怨道:“阿兄,你待吴公都没这般小心谨慎吧……”

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徐解一个凌厉眼神甩过来,堂弟被瞪得浑身激灵,挺直脊梁,不敢懒散。

徐解见状才稍稍满意。

跟着呵斥道:“浑说什么?沈君此人,再好不过——唉,这不是怕你犯浑冒犯人家么?若你出仕主公,你犯浑,族里还能顾着点伱,但若在沈君这里犯浑,哼!”

堂弟:“???”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