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着逛着,逛到了外廷,远远就看到一片建筑还亮着灯。即便是在夜色之中,沈棠也认出这是哪里。抬手示意值夜官吏不要声张,轻轻打开门,屋内的人头也不抬赶人。
沈棠道:“无晦怎么还没回去?”
这都封笔过年了。
褚曜听出沈棠的声音,这才抬头看她。
见沈棠略显随性的装束,忙起身将她迎入内,又吩咐人将屋内暖气烧高一些,免得冻着沈棠。同时也疑惑主上怎么这个点出现,沈棠想解下氅衣却被褚曜摁住,眼神写满不赞同。沈棠失笑摇头:“无晦是怕我着凉了?”
褚曜道:“外头天寒地冻的……”
沈棠刚想说自己有文气武气护体,谁着凉都轮不到她,褚曜补充:“这也不成。”
“无晦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她只能继续裹着那件厚重的氅衣。
氅衣宽大又毛茸茸,沈棠裹着它仿佛陷入一团柔软皮毛,加之烛火光影营造的奇妙氛围感,硬生生将她衬得柔弱娇小。沈棠挑了个空位置坐下来,余光瞥见褚曜案上堆叠老高的文书:“也不是要紧内容,留着年后也行。”
犯不着大晚上奋斗加班。
这显得沈棠这个国主太资本家了。
褚曜道:“左右无事。”
他家里就他一个人,平日来往的亲朋大多有自己的家庭照顾,大过年都陪着家人,哪里顾得上他这个老头子?褚杰识趣,过年不会来打搅他;魏寿忙着跟金蕊小别胜新婚,还要关心膝下子女的教育婚配问题;学生林风和屠荣两个,前者要操劳府上老人老年生活,代表林氏跟各家人情往来,屠荣回乡祭祖扫墓……估计他们都要等年后再来给他拜年。
褚曜也不是觉得日子冷清寂寞了……
纯粹是没地方让他走访,唯有办公上值。
沈棠看着旁边都已经凉透的夜宵,道:“无事也不能拿工作来打发时间,无晦可以报个年节旅游团,到处逛逛……打了这么多年仗,也是时候松快松快,享受一番了。”
褚曜对此不感兴趣。
随便找了话题将其岔开。
“主上怎么这个点还不睡?”沈棠刚出现的时候,褚曜敏锐发现她似乎有点心事,便问,“可是还在操心国事,筹谋来年的事宜?”
沈棠尴尬轻咳两声。
含糊道:“也不是国事。”
褚曜了然:“那就是私事了?”
沈棠的反应证明了他的猜测。
褚曜开心不起来,他与主上相识十余载,何时见她为私事烦心至此?脑中瞬间警铃大作,旁敲侧击询问困扰沈棠的私事是什么。
“……曜或许能为主上解惑。”
沈棠没明说,只是问了个奇怪问题。
“无晦啊,你说朝生暮死是什么意思?”
“鹤寿千岁,以极其游;蜉蝣朝生而暮死,而尽其乐。”褚曜一边回答,一边猜测主上问这个问题的初衷,“仅从字面意思理解就是昼出而生,夜至而亡,生命短暂。”
沈棠喃喃道:“是这样吗……”
褚曜看着有些反常的主上,心中担忧。
沈棠对上他关切的眸,笑着安抚:“……我无事,只是刚刚做了个古怪的梦,受梦境事物干扰,心境有些不平……过一会儿就好。”
倘若那只是一个杜撰的神话故事,沈棠当然可以一笑了之,可偏偏这些前尘旧事与自己似有千丝万缕关系……不,或许就是曾经发生过的。哪怕理智告诉沈棠,这些屁事儿跟她没有一毛钱关系,至少跟“沈幼梨”无关!